水墨天地一幅画——中国古代诗词中的烟雨江南
水墨天地一幅画——中国古代诗词中的烟雨江南
作者:王争亚
东风吹散冰雪,春雨洒满人间。四季之春,24节气中的雨水已过,另一降水的节气谷雨亦将随之而来,和着这生机勃发、雨意浓浓的季节脉搏,我们不妨翻开唯美的古诗词,走进那诗意盎然的烟雨江南之中。
提到江南那如梦如幻的烟雨,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众多古代诗人笔下那形象生动的描写,无论是北宋苏轼的“山色空蒙雨亦奇”,还是宋人志南的“沾衣欲湿杏花雨”;无论是晚唐诗人韦庄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还是五代时期李中的“水国楼台晚,春郊烟雨收”;无论是南唐大臣李建勋的“萧萧春雨密还疏”,还是明代诗人朱静庵的“湿云漠漠雨如丝”,古代的文人墨客把那蒙蒙细雨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形态,那云烟氤氲、轻柔曼妙的身姿。描述刻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一直以来,我始终以为大自然的雨也是有灵性的。华夏疆域辽阔,南北差异明显,不同的地域所下的雨有着不同的形态,北方的雨或许如同粗犷豪放的地域文化一样,表现的是“一夜盆倾雨,前湫起毒龙。”(唐·张乔·《华山》)的桀骜不驯。而江南的雨则相似吴越文化的特征,呈现的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唐·杜甫·《春夜喜雨》)的精致婉约、柔美婀娜之态。
雨雾朦胧像农家的炊烟,纷纷扬扬若漫天的银丝。或许正是这轻如纱、细如丝、“润如酥”一般的绵密雨线,才绘就了天地之间水墨画一般的烟雨江南图。
要说江南的烟雨之美,我们不妨首先走进诗人杜牧的《江南春》诗中:“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诗的前两句描绘了江南大地草长莺飞、绿树红花、傍水村落、依山城郭、惠风和畅、酒旗飘拂的秀美且富庶的自然和人文景观。后两句宛若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呈现在读者眼前,南朝历代君主大兴土木修建、而今却已荒废的座座寺院,被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目睹这历经沧桑的雨中寺庙楼台,人们仿佛感觉这飘飘洒洒的雨丝不是自空中飘落下来、而是从历史的深处穿越而来,给人留下了一种深沉而久远,飘逸而朦胧的梦幻美和历史沧桑感,同时也激起了人们悠长而又遥远的思绪。
正是因为受这首诗意的影响,位于浙江嘉兴南湖的湖心岛上有一座始建于五代后晋年间的烟雨楼。在春雨绵绵的日子,登上烟雨楼观南湖景色,则别有一番意境。只见天地之间细雨霏霏,湖面之上烟波氤氲,烟雨楼宛若海市蜃楼般地被笼罩在一片烟雾迷蒙之中。这番景致,自然也留在了历代文人的诗作之中。欧阳修在《蝶恋花·翠苑红芳晴满目》中写下了“烟雨满楼山断续”的诗句;杨万里在《烟雨楼》中有“轻烟漠漠雨疏疏”的描写;贺铸在《忆仙姿/如梦令》词中描摹了“楼外一江烟雨”的迷人景色;就连那清乾隆皇帝也为南湖的景色所陶醉,情不自禁地写下了“春云欲泮旋濛濛,百顷南沏一棹通”的诗句。
看了杜牧笔下的雨雾寺院,我们再来欣赏大文学家苏东坡《望江南·超然台作》一词对烟雨春水亦景亦情的感怀:“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这首豪迈与婉约相兼、写景与抒情结合的词作,通过暮春雨景和作者感情神态的复杂变化,表达了词人豁达超然的襟怀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人生态度。尤其是词的上片写景最后一句“烟雨暗千家”,可谓神来之笔,词人把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的城郭与村落用一个“暗”字画龙点睛地表达了出来,令人有妙不可言之感。
迷蒙的江南烟雨不仅是春雨,秋雨也不例外。北宋学者刘敞《微雨登城》诗中“雨映寒空半有无,重楼闲上倚城隅。浅深山色高低树,一片江南水墨图。”写的即是秋日雨景。诗人闲暇时分登上层楼,倚靠着栏杆欣赏秋色,寒意渐浓的天空在霏霏秋雨之中显得若有若无。目及远处,山色葱茏,树色苍翠,或青或黛,有浅有深,眼前景色真是一幅迷人的江南山水画作。作者取景高远,白描着笔,描绘出江南秋雨之中秀山碧水那种空灵清逸、萧疏淡远的水墨之美。
总之,烟雨江南是一幅流动的画,是一首凝固的诗。经过千百年来岁月的积淀,烟雨江南已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地理概念或自然现象,而是俨然已经成为国人难以割舍的一种文化情韵和乡愁记忆。在大力倡导学习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今天,深深植根于华夏土壤的这份文化情韵和记忆无疑将会焕发出更加勃勃的生机和崭新的光彩。